本文摘要:[摘 要] 木齋先生與詩歌似乎有一份 孽緣,少時就立志做詩人,走上了背詩、寫詩、評詩、研究 詩的道路。其自傳 《暗夜燭光: 木齋知青傳》以時間為明線,以詩歌創(chuàng)作為隱線,勾勒出情感與心理的流 變軌跡。木齋多年讀詩誦詩,培養(yǎng)出詩意情懷與名士風骨; 通過寫
[摘 要] 木齋先生與詩歌似乎有一份 “孽緣”,少時就立志做詩人,走上了背詩、寫詩、評詩、研究 詩的道路。其自傳 《暗夜燭光: 木齋知青傳》以時間為明線,以詩歌創(chuàng)作為隱線,勾勒出情感與心理的流 變軌跡。木齋多年讀詩誦詩,培養(yǎng)出詩意情懷與名士風骨; 通過寫詩賦詩,療治疼痛和救贖自我。他不忘 初心,將研究詩歌作為畢生使命,并致力于重寫中國詩歌史。詩歌既養(yǎng)成了他的高貴氣質,也成為解讀他 的最好工具。
[關鍵詞] 木齋; 傳記; 《暗夜燭光: 木齋知青傳》; 詩歌
木齋是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經(jīng)歷者、歷史的見證者、 苦難生活的書寫者、詩意的棲居者和孤獨的思索者。他 秉持實事求是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回憶了 15 年的知青經(jīng)歷,一 邊還原歷史現(xiàn)場,一邊融入對歷史的思索。他無意于傷 痕展示,雖然記錄了苦難,但淡化了悲愴的情緒。木齋 袒露內(nèi)心,將苦悶、疑惑、憂傷、彷徨,甚至一度的絕 望編織進文本,又讓自己在詩歌城堡中日益堅強。他把 十五年的苦旅化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如同他所言: “由于 有著知青煉獄磨煉的生命歷程,常常在痛苦一夜后的清 曉,我就成功地實現(xiàn)了自我生命的救贖。”
《暗夜燭光: 木齋知青傳》( 以下簡稱 《暗夜燭光》) 除了 《后來的故事》一編中加入了學術研究與教女兒學 習的內(nèi)容以外,主體部分記錄了從 1968 年 8 月 26 日自 北京遠赴內(nèi)蒙古插隊至 1983 年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攻讀碩 士研究生的知青歲月。在此期間,經(jīng)歷了 1971 年 3 月在 當?shù)睾推?學 校 5 年 的 教 書 時 光、1975 年 進 糖 廠 做 工、 1976 年分配到霍林河煤礦工作、數(shù)次文藝演出、失去參 加高考的機會、幾次無果而終的戀愛、1978 年以軍人身 份從事新聞職業(yè)、1980 年起三次備考古代文學專業(yè)碩士 生的諸多經(jīng)歷。
在 15 年中,他做過農(nóng)民、民辦教師、工 人、文藝兵、新聞記者等職業(yè),但始終沒有忘記做詩人 的夢想。 《暗夜燭光》由 “知青歲月” “少年時代” “苦悶中 的追求: 在鄉(xiāng)下教書”“后知青時代: 霍林河草原” “后來的故事”等五個部分、八十三篇散文組成,涉及面廣 泛、主題突出,包括成長、愛情、求學、工作、治學、 悟道等,但每一部分都與 “詩”密切相關。木齋與詩歌 有著不解之緣,五年級時,經(jīng)小學老師的啟蒙,加之自 身的性格特質,就開始進入了詩歌的國度。
之后,背詩、 寫詩、品詩,與詩歌的緣分愈來愈深。當我們把記傳中 的詩作抽離出來進行審視時,不難發(fā)現(xiàn)這是作者有意安 排的一條輔線,詩既是故事的緣起,也是故事的根基, 以詩歌記錄芳華歲月,并勾連當下時光,展現(xiàn)詩意的人 生軌跡。這些詩淺白質樸,但情感飽滿,扣人心弦。
詩之于木齋,已不僅僅是表達方式、研究對象,而 是生命必不可少之物。詩歌培育了木齋的品格,使其具 有魏晉名士風骨,既浪漫多情,以詩人之眼為樸素的事 物賦予詩性之美,又能在近乎荒漠的環(huán)境里,從詩歌中 汲取力量,鑄就精神脊梁。關于詩的重要性,他說: “詩 才是最為真實的歷史,它是書中主人公人生命運在某一 歷史時刻的激情迸發(fā),或者說是一個意向的凝結,是故 事情節(jié)不可或缺的重要鏈條。”因此,本文以詩為切入 點,從名士之風度、詩人之童心、詩人之理想、詩歌之 療救、詩人之使命、詩人之哲思等六個維度來剖析詩歌 對先生的影響。
一、鍛鑄名士風骨,追求文人情懷。
文學評論家陳 駿濤說: “對于人文知識分子來說,如果沒有精神的追 求,靈魂就無所 依 附,生活就沒有意義,生 命 就 會 枯萎。”[1]( P147) 這段話極適用于木齋,他一刻也未曾放棄精 神追逐,無論是在北京十里堡還是內(nèi)蒙古開魯,他對名 士阮籍、陶淵明、李白、蘇東坡的傾慕之情溢于言表, 這種情愫甚至影響其人生軌跡。
木齋坦言自己積極 “下 鄉(xiāng)”并非因為思想怎樣先進,而是對魏晉名士皈依自然 的向往促使他積極參與。在插隊之初,他便時有 “異 端”行為,看到二組同學的房舍周邊有松樹林,會生出 羨慕甚至嫉妒,因為他認為 “可以一日無肉,不可一日 無竹”。木齋對自然情有獨鐘, “喜歡樹木,喜歡綠色, 喜歡森林,喜歡遠離塵囂的原始的自然景物”[2]( P43) , 下鄉(xiāng)使他如愿以償?shù)伢w驗到陶淵明躬耕田園的隱逸生活。
他也學習陶潛 “既耕亦已種,時還我讀書”,在一天的 體力勞作后,堅持燈下讀書,由此引發(fā)了 “油燈事件”, 度過近兩年的孤獨時光。 為了尋找詩中的桃花源,他謊稱生病請假,獨自走 在鄉(xiāng)間小路上,與一片林木或一條河水約會。普通的花 草樹木、山川河流,經(jīng)過詩人主觀的想象也變得美妙起 來。《在西遼河的沙灘上》一文,記錄了木齋聯(lián)想到謝 靈運山水詩的意義,懷揣著 “無論如何也要見見西遼 河”的執(zhí)念,不顧農(nóng)民反對,飛奔至西遼河,沉醉在落 日斜陽的景色中,且賦詩填詞: 西遼水,三詞四律難頌美。
難頌美,萬頃禾熟,千林鳥睡。 斜陽如雪染碧翠,繁星似夢天河會。 天河會,無音靜美,有人沉醉。[2]( P68) 這首 《憶秦娥》展現(xiàn)了村莊鄉(xiāng)野的靜謐之美,均已 熟睡的莊稼、樹林、飛鳥、斜陽、繁星,同構在靜態(tài)的 畫面中,靜默無聲,萬籟俱寂,一如詩人輕松、平靜的 心情。在物質貧乏、身體羸弱的時代,木齋用詩人之眼 尋覓自然之美,詩意地棲居在大自然中。他總能從平凡 的鄉(xiāng)野生活中發(fā)現(xiàn)不平凡的詩意,傍晚時分,看到牛羊 被驅趕著、吆喝著歸家,聯(lián)想到 《君子于役》; 殷勤侍 弄小菜園,以體會 “園日涉以成趣”,把結出的豆角看 成藝術殿堂中的瑪瑙…… 木齋對詩的狂熱情感漫溢于字里行間,在詩性思維 慫恿下,模仿古人雪夜登高吟詩。
插隊第一年的十月, 草原迎來了第一場雪,他按捺不住興奮,索性攀上房頂, 高誦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狂熱之下, 時而痛哭,時而大笑,手舞足蹈,作 《沁園春》一首: 昨夜京華,游子天涯,塞北云端……歌聲唱徹秋寒, 送身影一一舞翩躚……壯志鴻鵠,小燈如豆,誰人與我 伴華年。[2]( P52) 此詞上闋歌詠雪景,欣喜之情噴薄而出,下闋由雪 景抒發(fā)情感,包括對遠在北京親人的思念、胸懷的鴻鵠 之志和對志同道合者的期許等情愫。其中,“小燈如豆” 的意象,自傳中出現(xiàn)了四次,燈代表著希望,對他而言意味著理想之光,不亞于吃飯穿衣,因為其重要,方有 了后文小燈被吹熄時的五雷轟頂之感。毫無疑問,詩人 的非常行為,遭到大家哄笑,以病人視之。
二、持一顆赤子之心,率真自然。
木齋活在詩意世 界中,純真地將 “酗酒”等同梁山好漢的縱情暢飲,繼 而是醉眼觀景,模仿李白醉中賦詩: “流星墜入青山后, 無限光輝不復明”[2]( P55) ,為此遭到插隊以來的第一次 組織批評。由牧童牛背吹笛,引發(fā)他也手拿牧笛,爬到 牛背上,以體驗鄉(xiāng)村兒童自由自在的生活。聯(lián)想劉備馬 躍檀溪、辛棄疾 “馬作的盧飛快”的典故,冒冒失失地 去騎馬,結果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常會將陌生人視為 知音,暢談自己的詩人理想、家庭情況和 “油燈事件”, 保持著我言及我想的純粹豁達。 木齋的 赤 子 之 心 還 體 現(xiàn) 在 率 真 地 記 敘 “性” 與 “愛”的生活。他并不回避生理需求和知青歲月的情感 經(jīng)歷,坦言自己屬于性早熟,比別人體驗了更長時間的 性壓抑,這在散文 《好孩子和壞孩子》中有詳細交代。 《好孩子和壞孩子》像第一人稱敘事的短篇小說, “我” 因偷食人參補養(yǎng)品和閱讀了描寫男女情愛小說的經(jīng)歷, 導致身體和心理過早發(fā)育,不足十歲便對 “性”充滿了 好奇。
二年級時常常凝視著年輕貌美的德老師、石老師, 幻想連篇。在得知石老師有追求者時,竟然會非常憤怒, 帶領孩子們伺機偵查,一旦發(fā)現(xiàn)兩個人約會,便 “命令 我的士兵們匍匐前進,在有利的地形下”,向 “對蝦” 投擲石塊[2]( P134) 。木齋稱戀愛中的情侶為 “對蝦”,比 喻形象貼切,富有童趣。木齋輕松地訴說性早熟以及由 此帶來的困擾,摒棄了世俗觀念,于隨意而談中塑造了 吃醋的小男孩形象,令讀者忍俊不禁。
正值芳華歲月的木齋,引來異性頻頻示好,當然也 不乏主動求愛的事情。林娜的強勢進攻,讓他平生首次 感受到漂亮女性身體的誘惑,帶來血脈賁張,軀體騷動; 與布云兩情相悅,因自己不善于表現(xiàn)而告罄; 熊貓、李 森、“采石女”、 “電話生”、我喜歡的 “A”、喜歡我的 “B”……但奇怪的是,不論是主動出擊或被動承受,均 未能逃脫凡是我主動追求的都是鎩羽而歸,凡是追求我 的也都沒有追上的怪圈。
木齋不怕讀者將其視為泛愛濫 情者,回憶了與多位女性無疾而終的戀愛,此種自我解 剖的勇氣,著實可嘉; 相反,結交女性知青或被人喜歡 是作者魅力的體現(xiàn),其中既有本我追求快樂的意味,也 有爭強好勝的初衷,還有消磨無聊時光的緣故,但終究 沒有對任何女性的身心造成傷害,故無可厚非。他的多 情一如賈寶玉,以詩人之眼欣賞女性之美。對異性、對 懵懂情感的訴說,讀來倍感唯美、溫馨。
三、詩人之理想,志存高遠。
少時的優(yōu)秀表現(xiàn)給木 齋帶來了自信,插隊第一天,賦詩 “我揮銀鐮開新宇, 科爾沁鄉(xiāng)醉不歸”,并以奇才、人才自比, “駿馬昂鳴仰天嘯,天公喚醒降奇才”[2]( P42) ,他把凌云壯志化為激 情昂揚的詩句。因為 “油燈事件” ( 晚上點燈看書影響 他們休息,被班長吹滅了油燈) ,感覺人格尊嚴受到莫大 的侮辱,自此度過了被孤立和自我隔絕的兩年時光。從 讀者的視角來看,白國利吹熄油燈并不是一件嚴重的事, 奈何引發(fā)這么大觸動,根本原因在于他認為通過讀書來 追逐理想的希望破滅了。自小學五年級樹立的詩人夢、 大學夢、人生夢頃刻破散,滿腔熱情被徹底澆滅,拾級 而上、讀書進取之路堵斷了。果然,木齋不敢光明正大 地讀書了,他虔誠地改造思想,自我懲罰式地澆灌菜園。
幸運的是,他所擁有的英雄主義并未使他徹底氣餒,“燕 雀焉知鴻 鵠 之 志 哉”,高 揚 莊 子 的 “舉世非之而不加 沮”,在和平學校,又重拾讀書的習慣。先生志存高遠, 這也是在考入研究生前始終未結婚的原因之一,不愿自 己這只做著詩歌夢的鳥兒的翅膀被束縛住,喪失翱翔天 宇的機會。可以說,在與現(xiàn)實博弈中,木齋堅定了與詩 為舞的信念。
四、詩歌之救贖,療治苦悶的一劑良藥。
關于詩歌 的功能,木齋有一段精辟的論述——— “大概人在痛苦無 依時,藝術創(chuàng)作不僅僅是一種創(chuàng)作,它簡直就是一種生 命存在的形式,是熨平你痛苦心靈褶皺的熨斗,你的每 一次創(chuàng)作,就使你得到一次新生”[2]( P214) 。1977 年全國 恢復高考,而他卻沒有考試的資格,前途的迷茫使木齋 與老鄉(xiāng)廝混,說段子、打牌、吸煙、酗酒,常常酩酊大 醉,然而酒醒之后又責備浪費了時光。 《暗夜中的燭光: 大學夢破滅》一文有細膩記錄,作者的絕望之情盡灑紙 間: 夢里龍門行復止,嘗盡人生羞與恥。學得滿腹才與 識,歸來燒作抽煙紙。 村前稚童不曉事,高聲喊我大學士。今年碰壁過三 番,方知世事如鐵山。 噙淚才覺學識淺,遠行剛曉行路難。貧窮當是偉人 瓶,命蹇足使詩囊盈。
古來圣賢無才華? 黃巢朱子賦菊花。我生乃是中人 輩,還應盡力買煙茶。 明年一試如不就,桑田綠柳樂農(nóng)家。[2]( P213) 此詩浸滿心酸,不公平的年代,前行之路何其艱難, 即便你滿腹才華,也只會四處碰壁,無處施展,只能借 煙酒消愁,但不甘于平庸的木齋在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力量, 信奉 “天之降大任于斯人”必先使其承受苦難,司馬 遷、蘇東坡、朱元璋無不如此。先生自嘲愿 “采田綠柳 樂農(nóng)家”,當然,他不甘于一生務農(nóng),詩人夢想根深蒂 固,樂園又豈在農(nóng)家。木齋想到昔日舊友多已回城,自 己卻在胡笳之地獨自悲鳴,于是,英雄失路,無處施展 抱負的惆悵之情,塞滿了胸臆,遂又賦詩一首: “愿娶東 村兮———貧家女,壯志難酬兮———從此長居。”[2]
( P216) 神奇的是吟唱過后,壓抑得到舒緩,心情也好了很多,人 也恢復了正常。 文學史上,許多知名作家都有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宣泄痛 苦的經(jīng)歷,像卡夫卡、川端康成、張愛玲、蕭紅等將人 生道路上所經(jīng)歷的創(chuàng)傷,書寫進文本,發(fā)泄痛苦,以維 持著身心健康。木齋先生所說的詩做好后,痛苦減輕了, 正是詩歌療救疼痛,實現(xiàn)自我救贖的表現(xiàn)。
先生不止一 次說到了詩之于他的救治功效, “刻苦讀書以及詩文寫 作,成為實現(xiàn)自我救贖的島嶼”[2]( P170) ,“詩歌寫作,在 寂寞中 更 強 烈 地 顯 示 出 其 不 可 或 缺的撫慰心靈的作 用”[2]( P110) 。詩歌治愈的不僅僅是他精神的困苦,還包 括他生理的饑渴,“讀書是我忘記饑餓的方法”,沉浸在 書中,也轉移了對性的渴望。
五、詩人使命, “中國詩歌史的孤獨探索者”。
木 齋,為學界所熟知,更多的是源于他那另辟蹊徑、標新 立異的學術研究。對詩的癡愛也讓他將研究詩歌視為使 命,立志完成一部 《中國詩歌演變史》。他不滿于胡適、 梁啟超等前賢那種以 “直覺”做學問的方式,而以 “原 典與內(nèi)證、直覺與假設、膽氣與才識、終結與顛覆等破 譯之學”[3]來從事學術研究。他以孤獨的詩歌探索者自 居,先后出版了 《唐詩評議》 ( 1996 年) 、 《宋詩評議》 ( 1996 年) 、《唐宋詞流變》 ( 1997 年) 、 《蘇東坡研究》 ( 1998 年) 、《中國古代詩歌流變》 ( 1998 年) 、《宋詩流 變》 ( 1999 年) 、 《中國古代詩人的隱仕情結》 ( 2001 年) 、《宋詞體演變史》( 2008 年) 、《古詩十九首與建安 詩歌研究》( 2009 年) 、《曲詞發(fā)生史》 ( 2011 年) 、《曹 植甄后傳》( 2019 年) 、《讀懂紅樓夢》 ( 2019 年) 、《先 秦文學演變史》( 2019 年) 等學術著作,許多已成為從 事古代文學教學與研究者的案頭書。
他憑借翔實的材料、 縝密的推理得出 “詞并非產(chǎn)生于民間,也并非主要由歌 女伶工所創(chuàng)造”[4]( P7) ,是盛唐宮廷音樂消費形態(tài)變化的 結果; 五言詩發(fā)生于兩漢,古詩十九首產(chǎn)生于建安十六 年之后,并從曹植和甄后愛情的角度將這些詩歌解讀為 二人愛情受挫后郁積情感的表達①; 《紅樓夢》是由石 頭、曹雪芹、脂硯齋三人接力寫就[5]……他的結論發(fā)前 人所未發(fā),顛覆了已有的結 論,往往是 “石破天驚”。 他的創(chuàng)新精神得到當代學者傅璇琮、陳怡良、劉躍進、 寧稼雨、吳懷東等教授的欣賞。 且不論木齋的研究成果是否準確,但 “自覺的方法 論意識、假說思維和懷疑方法以及文獻考證為支撐的系 統(tǒng)研究方法及定量分析方法等”[6]的治學方式與上下求 索和放逐于名家論斷之外的學術追求卻能打動筆者。如 果說知青十五年是被動放逐的歲月,那么迥異常人的研究則是主動的追求。
他打破詩歌研究中斷代史、作家史 的書寫常規(guī),“將整個民歌史視為一個完整的生命”,探 索詩歌起源、發(fā)生、演變和衰退的規(guī)律。他像個孤獨的 戰(zhàn)士,肩負著理清五千年詩歌史脈絡的重任,披荊斬棘, 汲汲以求,幾十年如一日,并時時接受讀者的質疑。
六、詩人之嘆,哲人之思。
木齋的散文何以在知青 文學熱度減退時還能脫穎而出呢? 除了鋪陳了詩意的底 色以外,無可奈何的詩人詠嘆與哲人之思也為其增色甚 多。先生多次發(fā)出宿命的嘆息,在石凡被瘋子拋擲的石 塊擊中頭部殞命時,唏噓地感嘆人生無常; 老侯因偶然 因素多上了一年學,趕上了知青運動,改寫了畢生運命。 老侯是無所不通的人才,卻終生貧困,早早離世,先生 哀婉嘆息偌大的世界卻沒有用到老侯的地方。木齋將個 人所經(jīng)歷的事歸結為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因為有 命運之神的關照,多次調整了人生方向。詩人告白般地 指出: “我相信命運。相信在冥冥上蒼,有著一個預知你 未來、指引你前進的神靈。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命 運之神的安排所為。”[2]
( P184) 先生關于 “宿命”的論調, 是詩人感性思維的體現(xiàn),人活一世遇到哪些人、發(fā)生什 么事,我們不能預知,只能順著命運之神的指引前行, 坦然地接受現(xiàn)實和未來。 除了書寫自己以外, 《暗夜燭光》還對白國利、老 侯、秉強、劉偉、楊和、大姐、哥哥等知青人生做了介 紹,或是嘆息英雄無用武之地,或是表達上山下鄉(xiāng)運動 貽誤了一代人的青春時光,抑或是對迷失青年命運的慨 嘆,呈現(xiàn)出對知青群體命運的自覺探討,這種討論即便 在當下依舊意味豐饒。可惜,先生點到為止,未能深入 寫作。
他的散文作品感染讀者的不僅是純真的詩人之思, 還有充溢其間的警句,彰顯出哲學家的思想深度。“詩歌 與哲學是對連體的孿生兄弟”,古今中外,多少詩人也是 哲學家,陶淵明、韓愈、莎士比亞、博爾赫斯、瓦雷里、 泰戈爾無不如此,木齋也有成為哲學家的潛質。時隔二 十余年,對往事進行冷靜思考,自傳性的散文多了份沉 思、分析和內(nèi)省。關于孤獨,他指出 “人,作為一個社 會 中 的 人, 最為痛苦的莫過于孤立、 孤 獨 與 寂 寞”[2]( P56) 。木齋在人生最頹廢的時候,感嘆 “人生就 是如此,有時候,悲就是喜,喜就是悲。
當時之悲,正 是未來之喜”[2]( P236) 。可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木齋 也認識到人在 “極痛苦就會說出極快樂的話”,“那些快樂之語是潛意識對自我的拯救”,進而得出詩歌與散文應 該當在一起閱讀的道理,這正是 《暗夜燭光》詩文結合 的原因之一。感性的嘆息,讓散文集充滿濃濃的溫情; 而理性的哲思,又為其增添厚重感。
知青文學是當代文學史上非常重要的文學現(xiàn)象,《暗 夜燭光》是進入新世紀后知青文學的延續(xù),但當我們把 散文集與張承志、韓少功、史鐵生、王安憶、張抗抗等 知青作品相比較時會發(fā)現(xiàn),木齋雖有對同伴知青生命軌 跡的展現(xiàn),但都是以自己為同心圓、直陳式的淺表敘事, 而在反映社會廣泛性、反映人性深刻性方面則遜色很多。 比如,他書寫的知青生活,對插隊區(qū)的農(nóng)牧民生存狀況 記敘甚少,帶有精英的 “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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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對人性深度的 探討不足,木齋以溫情脈脈的筆調書寫,規(guī)避了知青群 體不堪的一面。他筆下的人物都是好人,我的家人、與 我熟交的知青們善良正直,遮蓋了人性的復雜性,致使 人物塑造流于扁平化。 木齋將知青歲月中的憂郁往事,涂抹成生命的色彩, 在 《暗夜燭光》中留下痕跡。受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熏陶, 他始終保持著名士風度,詩意地營造著精神家園,并以 詩歌療治饑餓、苦悶、彷徨。
木齋一方面自我放逐,使 自己的思想與行為呈現(xiàn)出 “異端”色彩; 另一方面,從 不放棄對理想的憧憬、堅守和追求,在經(jīng)歷精神苦旅后 越發(fā)豁達。他用生命的旅程和心血凝聚成的這本 《暗夜 燭光》,能供我們燭照過去,指引未來。
[參 考 文 獻]
[1]陳駿濤 . 這一片人文風景[M].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
[2]木齋 . 暗夜燭光: 木齋知青傳[M]. 香港: 世界漢學 書局,2020.
[3]王永 . 中國古典文學的“破譯”之學———木齋教授學 術范式側論[J]. 哈爾濱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9 ( 5) .
[4]木齋 . 宋詞體演變史[M]. 北京: 中華書局,2008.
作者:倪金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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