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內容提要:本文以劉慈欣科幻小說中的科學敘事為研究起點,聚焦于科學敘事的真實與虛幻特色及獨特的審美體驗上,論述科學敘事的文學意義。在審美層面上而言,劉慈欣科幻小說中的科學敘事是一種硬核式的審美體驗,厚實的科學敘事兼具人文娛樂性和有限的科普性
內容提要:本文以劉慈欣科幻小說中的科學敘事為研究起點,聚焦于科學敘事的真實與虛幻特色及獨特的審美體驗上,論述科學敘事的文學意義。在審美層面上而言,劉慈欣科幻小說中的科學敘事是一種“硬核”式的審美體驗,厚實的科學敘事兼具人文娛樂性和有限的科普性。從他的小說中不難窺出他所代表的新一代獨具生機的中國當代科幻小說家們正孜孜不倦追求中國科幻小說新標準:實虛相合的科與幻,前所未有的新審美體驗,以及越過文學范疇后科學與人文的新啟示。
關鍵詞:科幻文學科學敘事真實與虛構劉慈欣
劉慈欣的小說總被冠以硬核小說的標簽。硬核科幻的說法有著明顯的話語意圖,歷史之緯上硬核科幻概念的形成與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聯(lián)系緊密,科學技術蓬勃發(fā)展的文化語境下,科幻大眾審美旨趣由以往無邊際式的烏托邦幻想轉向科幻認知。“硬核”源于一種說唱形式,逐漸被作為定語使用,“硬核科幻”一詞意指需要一定科幻審美能力才能夠欣賞的有門檻的科幻文本。大眾眼中的劉慈欣式硬核是審美活動中難以捉摸的虛實關系,亦是現(xiàn)實世界與文本幻想間的不時交錯。
文學小說論文范例:科幻小說能突破“新傷痕時代”嗎以陳楸帆《荒潮》為例
一、科學敘事的真實與虛構
(一)硬核科幻中的審美特質
劉慈欣作品中蘊含的真實與虛構是作品的一對表象關系。這種真實與虛構往往難以界定邊緣與界限,在不斷拉近審美距離與欣賞距離后又推向未知的遠方,在游離的滑動的距離間任由這種關系拉扯搖擺,讀者不禁好奇:這是真的嗎?這有可能是真的嗎?即使我們很明白質子以現(xiàn)有的已知技術不可能人形化,黑暗森林法則也只是一種宇宙的假說,技術爆炸與猜疑鏈都只是作者思想的部分產(chǎn)物,仍會猜想可能性的大小有無。讀者又一次迷失在真實與虛構之中。不得不說硬核科幻的高明之處:讓科學釋放本身所獨具的混沌美感,令大腦沉迷于早已了然的幻想之境中卻難以罷休。我們可以憑借已知之物分辨出部分的“真實”,卻對飄忽而來的“虛構”難以抗拒。
科幻文學一端是科學與現(xiàn)實,冷冰冰的方程式和感官中的世界;另一端卻是幻想與虛構,漂浮不定的美妙和超感官領域中的美的體驗。真實與虛構的危險關系搖身一變,納入美的范疇之一。科幻文學產(chǎn)于烏托邦與神話史詩的血脈傳統(tǒng)中,遺留的社會學屬性是科幻文學的標簽,文本飽含科學的幻想以及對人類社會的無限期預演。試圖探討社會人性的科幻文學蒙上了另一層次的真實與虛構難以分割的濾鏡。科幻蒙上真實與虛構的面紗,這層面紗之下包囊整個宇宙,整個社會與人類。認知疏離的虛構性文學好似能夠遠離文藝指涉的領地,硬核科幻中認知性的加重仿佛加速了科幻的離地,實則不然。達科·蘇恩文“一直主張,科幻小說不是關于科學的,但僅僅是與一種成熟的科學方法有關”①。
這種科學方法不是簡化對世界的認識,將定律與公理必然合法化甚至真理化。科學如果成為框定科幻的圈套,就變成一種壓迫性的文化系統(tǒng)和話語,而科幻恰恰是反對這種壓制的。劉慈欣的作品不斷被貼上硬核科幻的標簽,“硬核科幻”不斷呼喚文學的認知性,“硬核科幻”仍舊是科幻文學的部分。硬核科幻本應召喚的是文本世界與讀者審美世界的距離的拉近,這種距離的拉近依托人類思維唯一的共同著地點,科學就成了其中一種可靠的方式令文本科幻世界逼近讀者所構建出的文本世界。科學敘事成為了可靠的依托,劉慈欣的作品“硬”在真實與虛構關系的處理上。劉慈欣作品內容始終在科幻文學的領域之內,離不開科學與社會學的內容范疇,較之其他的科幻文學作品,所謂的“硬核”是虛構之中被讀者反復肯定而得以成立的真實感。
(二)真實與虛構的文學性
科學自身具有著認知與疏離的雙重美感。科學的認知性不置可否,在漫長的人類文明史中,科學孕育于宗教,最終在新世紀的來臨前打破宗教的霸權與迷罔,認知自然、認知世界、尋求真理的標語至今未改。科學雖然力證了真實的真實,科學的假說和前設卻步入了未可知的疏離感傷,所推翻的一個個自然而然的認知一次又一次讓人陷入迷茫的深淵。真實之實于存在成為人類所能明確的存在,物的尺度被認可了。凡是以此尺度所展開的敘事被認同為科幻中的“真實”,這奠基了科幻的基礎。
科幻的另一角——社會認知也促成了硬核的形成。科幻總是習慣于在相對宏觀的角度“觀察”人類,美國科幻研究者岡恩曾說過:“科幻小說所描寫的災難,往往是整個人類種族的災難。”劉慈欣:“從本質上說,科幻小說的主人公是全人類,在科幻世界中,全人類已不僅僅是一家,而是廣漠宇宙中孤獨地生活在一粒太空灰塵上的一個單一的智慧微生物。”在他的小說中,人類意識是流動著的,每個時代的人都有其特色。
在《三體》中失敗主義思想、勝利主義思想的變化移置被細細描繪。劉慈欣小說中人物都可以被歸類于具有代表性特征的一類人,他們有著顯而易見的標志,而形形色色的人物描繪在小說中被聚合于同一背景之下,敘事手法暗含的敘事者視角與讀者視角是宇宙性的,主人公也就成了“全人類”。作為科學技術者本身,劉慈欣始終堅持著科學認知的創(chuàng)作理念,他所堅持的真實之實是切實的現(xiàn)實科技,與此同時對更高級別的科技文明秉持著長久的崇拜。真實的一端促成了“硬核”的響亮名聲,虛構又給予硬核以科幻的重要內涵。恰如蘇恩文所說的那樣,科幻運用的科學方法才是科幻中的真科學。蘇恩文“根本不想失去它的核心認知動力及其面向物質過程的系統(tǒng)和可以確定的理解定勢”。
科幻與科普小說在認知性上具有一定重合,卻在未來學上兩者背離疏遠。科幻已被公認為面對未來的小說,但科幻的任務并非是“直接的推斷真正對科學研究的視域起到推進作用”,科幻小說所作的是一場文本實驗,實驗指向潛伏于未來世界的種種可能。如果簡單將幻想理解為超自然,超自然與超現(xiàn)實的界限在作者本人的理解中是隨著科學發(fā)展在浮動的。所有認同硬核的讀者都對這種浮動抱以“執(zhí)著”的期待。讀者往往沉醉于劉慈欣所虛構的超自然和超現(xiàn)實幻想中,在他的科幻小說中,我們無法從虛構中尋求真實,即使分辨也是毫無意義的,當我們沉迷于這對迷幻劑一般的關系時,真實與虛構恍然成了可望可即的現(xiàn)實。換言之,敘事者也并沒有追求真實的科學認知是全然的現(xiàn)實和自然,劉慈欣所秉持的創(chuàng)作理念是文學性的而非科學性的。
(三)源于哲學的古老命題
“科學的美感被禁錮在冷酷的方程式中,普通人需經(jīng)過巨大的努力,才能窺她的一線光芒。但科學之美一旦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其對靈魂的震撼和凈化的力量是巨大的,某些方面是傳統(tǒng)文學之美難以達到的。而科幻小說,正是通向科學之美的一座橋梁,它把這種美從方程式中釋放出來,展現(xiàn)在大眾面前。”②科學之美在硬核科幻文學中煥發(fā)出極致的美感,這種新穎的美建筑在真實與虛構的相對關系之上。
哲學是催生諸多命題的溫床,在哲學的樓閣臺榭中虛構與真實關系的探討源遠流長。赫拉克利特在流動的河流中發(fā)現(xiàn)事物理性的法則邏各斯(logos),巴門尼德在“真實”之說中發(fā)覺出人類思維意識的局限,邏輯思維與感官知覺的世界出現(xiàn)裂痕,真實與虛幻從未相距甚遠。“理性還試圖把一切現(xiàn)象的客觀條件都歸約為一個終極和至高無上的境地、或一無條件的境地。”③
理性與邏輯并行以現(xiàn)實的真實現(xiàn)象為眼,而這種現(xiàn)象層面上的現(xiàn)實與感官的真實卻又神秘混同,康德在理性主義與經(jīng)驗主義之間搖擺不定,純然的理性與邏輯世界和絕對的感性與感官世界并無界限,“我們還是沒有權利在空間中尋求精神存在者,在超感官領域中尋求空間性的事物”④。近代哲學以來,“精神哲學彰顯了這樣的思考,在制服了客觀自然之后,理性如何返回自身并獲得自我意識”。
二、獨特的科學敘事審美體驗
(一)科學敘事的審美體驗——超現(xiàn)實美感
即使劉慈欣曾有過一些偏激的想法想要將科幻從文學中剝離開來,然而事實是科幻離開了文學的土壤是幾乎無法存活的。科幻文學與影視媒介相結合是必然的未來,但科幻文學的超前使得影視技術永遠難跟上文本中的表現(xiàn)度,文本能承載想象的二 維平面與多維展現(xiàn),科學敘事中所展現(xiàn)的超現(xiàn)實美感體驗任科學技術如何發(fā)展也難以企及。
讀者初讀科幻作品,首先會被科學敘事中的超現(xiàn)實的瑰麗所震撼。《超新星紀元》中因為輻射病,全人類小孩失去了“父母”,輻射病的確存在,但依據(jù)現(xiàn)有的科學研究仍未確定兒童是否能夠較大人具有更高的免疫能力,這樣的設定是為了使故事能夠進行下去,繼而探索故事背景中新建立的世界價值觀,這種超現(xiàn)實的科學敘事的背景設定及故事發(fā)展都帶來了新鮮的思考與游戲審美體驗。
當人類年齡整體縮短至十三以內,人類史將改寫,可超新星紀元最后和公元紀元史的進展卻出奇的一致,讀者宛如上帝,在旁冷眼觀賞一場場“鬧劇”,沉迷于新世界新倫理價值的思考,同時重新度量擁有近百年生命人類的史詩。所有的政治和倫理隱喻纏繞在文本內容間,讀者在文本隱喻層與現(xiàn)實層感知著審美距離,科學敘事借著科學有意制造了敘事空間并生發(fā)出新奇的隱喻,隱喻滑向現(xiàn)實世界暴露出的種種問題與種種可能,思維在新奇的超現(xiàn)實科學與現(xiàn)實科學間游蕩,滑稽地指出科學與人類之間存在的對立異己面。
三、科學與人文交匯處的借鑒與啟示
(一)科學敘事是一場未來的實驗
當科幻文學被表述為“一種科學活動模式”,科幻小說被作為獨立的文本對待時,將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到科學活動中去,參與方式簡易歸類為想象結果直接對某類科學問題的探討產(chǎn)生影響、科幻對科學界的討論結果的移用、科幻直接參與對科學問題的談論。從這三種分類方式中不難看出科幻與科學之間的關系復雜,當科學從科幻中汲取靈感時顧慮重重,科幻雖然以科學作為元信息之一,卻又不得不對科學添以新奇幻想的元素,改造后的偽科學以讀者的審美趣味為指向卻在不經(jīng)意間對科學施加了影響。科學一詞內涵延展度過高,既能指涉基礎自然科學又涵蓋了一切的已接受的邏輯思維方式,我們無法否定假說與設想是非科學的產(chǎn)物,也就無法否定科幻中所作出的種種努力是徒勞無功的啟示。所有的科學敘事都是一場文字間聲勢浩大的與未來有關的實驗。
這場實驗波及人類社會本身又與科學自身緊密相關。從科幻史中不難找出科幻所作出的幻想最終達到了科學的彼岸,瑰麗無比的設想與奇幻新鮮的想象竟都成了真。科學在經(jīng)過漫長的 設想、假說、實證后,從不確定逐漸過渡為確定,而其間所作的假說可謂是竭盡了思想的全力。科幻之中的科學敘事所作的一切設想、假說乃至幻想,我們無法肯定其虛構與真實之間的界限是否涇渭分明,這僅僅是因為我們所身處的宇宙時間單向性,在這種時間規(guī)則單向的前提下,只能尊重文學幻想家們怪異的想法,懷抱著科學主義思想的讀者深知這些怪異想法的可能性,這場提前抵達未來的體驗竟是如此有趣。
一切的假說和設想無非都是關于未來的預演。劉慈欣回顧自己十年的創(chuàng)作歷程,將其分為純科幻階段、人與自然階段和社會實驗階段。純科幻階段以科幻構思取勝,《坍縮》與《微觀盡頭》都更像是一部闡述科學假說的小說。人與自然階段的小說的顯著特征就是將人類文明與他種文明都置于同樣高度,以人類文明視角去正視一切文明的形象,視角開闊卻又出現(xiàn)了新的難題:人類思維看待他種文明是否合理?
我們無法完全理解《三體》中所構想出的三體思維與文明,而三體文明的文明恐懼與文明征服是具有人類思維特點傾向的,在科幻文本中所作出的種種構想難免不充斥著人的臆測,合理性很難得以證實。當這種拋向空中的視角和目光被質疑,回流扎根人類之中,進入社會實驗階段的科幻寫作,實驗以人為中心,旨在以人類文明衡量人類文明,合情合理。
這場未來的預演,包羅萬象,是孩童王國的假設,也有失敗主義勝利主義之間人類思想的博弈,是人性的實驗,也是對科學的實驗。將人類文明放置于災難和困境之前,所設想出的可能都是現(xiàn)實人性的折射,可能是“孩童”的無知無畏,未知困境前兒童思維的耽于享樂,人性追求快樂原則的一面被展現(xiàn)得坦蕩無余,在困境真正到來后,孩童們收起享樂,開始為未來擔憂。
作者:韓穎琦劉延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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