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摘要: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臘悲劇中享譽度最高、寫作技巧最為高超的典范作品。 亞里士多德稱贊它為悲劇中的典范,稱它為十全十美的悲劇。 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是文學史上著名的藝術理論著作,他認為《俄狄浦斯王》是悲劇的典范,認為其完美地呈現了突轉
摘要: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臘悲劇中享譽度最高、寫作技巧最為高超的典范作品。 亞里士多德稱贊它為悲劇中的典范,稱它為“十全十美的悲劇”。 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是文學史上著名的藝術理論著作,他認為《俄狄浦斯王》是悲劇的典范,認為其完美地呈現了“突轉”與“發現”的結構技巧,以展現人物悲劇性的“苦難”一生。 本文以亞里士多德《詩學》為主要理論基礎,淺析《俄狄浦斯王》的精巧結構和文學價值。
關鍵詞:《俄狄浦斯王》 《詩學》 突轉 發現 苦難
古希臘戲劇藝術在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這里得到了至臻完美的體現,該劇作被亞里士多德認為是悲劇中的典范、“十全十美的悲劇”。 索福克勒斯巧妙地在戲劇中使用“發現”和“突轉”的結構技巧,展現人物的“苦難”,成為后世學習的典范,這也符合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對悲劇的定義和規范。
一、亞里士多德《詩學》與索福克勒斯的悲劇
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必須包括以下六要素:情節、性格、言詞、思想、戲景和唱段。 六個成分里,最重要的是情節。 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之所以能使人驚心動魄,產生憐憫和恐懼,主要是靠情節中的“突轉”與“發現”。 而“苦難”正是情節中的第三種成分。 《俄狄浦斯王》完美地呈現了“突轉”與“發現”在人物“苦難”命運上的關聯。
不僅如此,劇作在悲劇沖突、人物性格與情節設置上都充分體現了索福克勒斯的悲劇藝術。 激烈的悲劇沖突體現在人與神的對立、人與人的矛盾等方面; 人物性格則與情節相輔相成、密不可分; 在結構布局上,劇中情節、細節銜接自然,每一細節均取決于劇中人物的行動,同時,每一細節也都有助于觀眾更好地理解人物。 ①索福克勒斯注重寫人大于寫神,注重刻畫人物性格而非抒情。 這些都是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應該有的樣子。 他在《詩學》中將《俄狄浦斯王》作為悲劇的范本。
二、《俄狄浦斯王》中的“突轉”
亞里士多德對突轉的定義是:“‘突轉’,指行動按照我們所說的原則轉向相反的方面,這種‘突轉’,并且如我們所說,是按照我們剛才說的方式,即按照或然律或必然律而發生的。 ”②具體在《俄狄浦斯王》文本中的體現即是:追兇者突轉為行兇者; 弒君者突轉為弒父者; 審判者突轉為犯罪者。
其一,是追兇者突轉為行兇者。 故事的開場,忒拜城瘟疫肆虐,克瑞翁從神廟回來傳達說,瘟疫蔓延是因為殺害前國王拉伊俄斯的兇手一直沒有被查出。 俄狄浦斯迫切地想要找出兇手,并發誓要將兇手懲治,因為其內心高度的責任感和英雄主義。 先知為他著想,不肯說出真相,俄狄浦斯便用尖銳的言語辱罵他。 惱怒之下,先知指出兇手正是俄狄浦斯,俄狄浦斯不敢相信并且指控克瑞翁與先知共謀,誣陷自己。 這一系列的行為,反映了俄狄浦斯暴躁易怒、狂妄自大的性格。 他一開始就把克瑞翁當作是假想的敵人,也因此對克瑞翁產生懷疑。 在克瑞翁身上折射出的,是俄狄浦斯自己的權力欲望和狂妄自大,這也最終導致了俄狄浦斯的失敗。
其二,是弒君者突轉為弒父者。 當俄狄浦斯與克瑞翁吵得不可開交時,伊俄卡斯忒上場。 為了安慰俄狄浦斯,破除先知預言的可信度,伊俄卡斯忒講述了當年先知預言自己的兒子會弒父娶母的神諭,指出拉伊俄斯被殺死在三岔路口強盜之手,并未應驗神諭。 當俄狄浦斯聽到神諭時,內心更感不安。 他坦白在逃離柯林斯城時殺了一伙人的故事。 在這里,時間、地點與人物多重相似,索福克勒斯巧妙地用了一個關于“強盜”和“強盜們”的小把戲,讓劇情變得撲朔迷離的同時,也暗含了俄狄浦斯就是兇手的意思。
其三,是審判者突轉為犯罪者。 當來自柯林斯城的報信人宣布俄狄浦斯的父親波呂玻斯去世的消息,俄狄浦斯弒父娶母的神諭不攻自破,但他已經恐慌于神諭中“娶母”的恐懼之中。 為了緩解俄狄浦斯的恐懼,報信人告訴了他真正的身世。 此時,伊俄卡斯忒已經明白了一切,想要勸阻,但俄狄浦斯卻錯誤地將她的善意理解為擔心自己養子身份的卑微,逼迫牧羊人說出實情。 面對真相,俄狄浦斯悲痛萬分,他弒君者身份被坐實,弒父者的形象也暴露開來,他從一個審判者的形象,突轉為犯罪者。 正如他自己所言,犯罪者是要受到懲罰的。
整部《俄狄浦斯王》圍繞兩個問題:殺害拉伊俄斯的兇手到底是誰? 俄狄浦斯到底是不是兇手? 劇作通過追查者本人就是兇手的情節設計增強了戲劇性。 俄狄浦斯的責任心和榮譽感是追查行為的內在動力,追查行動充滿懸念,結局難以預測卻又合情合理。
在劇作中,觀眾對于俄狄浦斯的兇手身份陷入肯定與否定的循環,這樣多次的“突轉”使觀眾的注意力一再被吸引和轉移,使得戲劇始終保持著強大懸念和吸引力。 “突轉”在神與城邦之間、神與人之間、人與人之間的沖突和博弈上都有體現,推動了情節的發展。
三、《俄狄浦斯王》中的“發現”
亞里士多德對“發現”的定義是:“發現,指從不知到知的轉變,使那些處于順境或逆境的人物發現他們和對方有親屬和仇敵關系。 ”②這種“發現”其實也是一種“突轉”,指的是一個從不知到知的過程。 他認為:“‘發現’如與‘突轉’同時出現(例如《俄狄浦斯王》 中的‘發現’),為最好的‘發現’。 ”在劇作中,俄狄浦斯經歷了懷疑自己和回歸自我的過程。
隨著案件真相的進一步發現,俄狄浦斯在心中漸漸懷疑起自己就是兇手,他向眾人傾訴道:“我不是個壞人嗎? 我不是骯臟不潔嗎? ”③這一些問題,其實是在追問自己,表達了對自己的懷疑。 他原本是一個英雄般的人物,但此時的自我懷疑,已經使他喪失了智慧、勇敢和自信。
俄狄浦斯的悲劇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對自己缺乏深層的認識。 盡管俄狄浦斯從斯芬克斯手中解救了忒拜城,得到了尊重,但并沒有被人民當作神。 他在一開始就被賦予全能的使命,他帶著城邦和公民的責任。 在故事開場,他將自己視作人間的神,堅信自己是按照神的指示做事,始終不去反思自己的行為。 當先知在逼迫下說出兇手正是俄狄浦斯時,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擁有絕對的自信,但這種自信是建立在對自己缺乏認識的基礎之上,他始終都在逃避命運。 一方面他迫切需要先知告訴他答案,可一旦先知告訴他事實,他因為無法接受,便認為先知是受克瑞翁的指使來騙他的。
俄狄浦斯對個人智慧的迷信超越了對命運的信奉。 當先知告訴他實情之后,他嘲諷當年先知為什么不借助神來解開斯芬克斯之謎,而他自己“只憑智慧就破了那謎語,征服了它。 ”因此,俄狄浦斯的悲劇其實暗示著個人性格的悲劇成分——他沒有考慮到個人智慧的局限性。 俄狄浦斯的悲劇使我們思考:俄狄浦斯的不幸結局,其實是自己的行動所造成的。 他之所以難逃悲劇命運,不是因為命運不可改變,而是他尚未徹底認識到自己在做出決策時和行動時的局限性。
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的:“(行動中)較好的是不知道對方是誰而把他殺了,事后方才‘發現’。 ”④《俄狄浦斯王》中的“發現”便是如此。 俄狄浦斯不知道被殺害人的真實身份,當他以追查兇手的目的和邏輯對案件進行審查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將它殺害,這種發現,導致了他的自我放逐。 此外,《俄狄浦斯王》將回憶往事和當前展開的戲劇沖突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愈顯得“發現”的情節環環相扣,動人心弦。
四、《俄狄浦斯王》中的“苦難”
《俄狄浦斯王》中故事的悲劇性主要來自人物的身份反差。 伊俄卡斯忒作為忒拜城的皇后,從高貴的王后到亂倫的妻母; 俄狄浦斯是伊俄卡斯忒的兒子,最后又成了她的丈夫; 他是神圣的國王,最后成為卑微的罪犯。 劇作以難以逃避的“命運”來解釋人類生存面臨的生存困境,正是“命運”這一邪惡的勢力,才讓高尚、正直、善良純潔的俄狄浦斯犯下了弒父娶母的罪行,他是值得同情而又值得敬仰的。 劇作從哲理高度揭示了人的盲目性,使俄狄浦斯自己導致了自己的悲劇。 俄狄浦斯的責任心和榮譽感成為追查行動的內在動力,“突轉”和“發現”使“苦難”得到了升華,將苦難升華為壯麗的場景。 “苦難”的意義是為了引發觀眾的恐懼和憐憫,凈化他們的感情。
《俄狄浦斯王》的情節會讓人由衷地產生憐憫和恐懼之情。 俄狄浦斯不甘屈從于命運的安排,竭盡所能地去反抗命運、逃避命運,卻不知道他命運的悲劇是早已注定的、逃脫不了的,他對命運的反抗和逃避,反而成為他實現自身命運的一部分。 在人物的性格悲劇和命運悲劇之間,弗洛伊德開始探討這一悲劇經久不衰的原因,他認為“這部希臘悲劇的效果不在于命運和人類之間一直的沖突,而在于這種沖突展現的材料的某種特質”,⑤他將這種可以解釋我們心聲的動機稱為——俄狄浦斯情結。
弗洛伊德認為:俄狄浦斯的故事之所以能感動我們,正是因為那也可能是我們的故事,是因為神諭在我們出生以前就把那種咒語加在了我們身上。 對母親形象的依戀(這種情結在其他文藝作品中也有所體現),以及對父親的仇恨(或是父親形象的缺失),塑造了人物悲劇性的命運。 比如《末代皇帝》中將乳母視作butterfly的溥儀; 比如《公民凱恩》中對凱恩rosebud的苦苦追尋。 “俄狄浦斯情結”成為眾多文藝作品和藝術浪潮的思想基礎,是其中眾多人物悲劇性格和悲劇命運形成的主要原因。
俄狄浦斯的故事悲劇性就在于,他的反抗是造成毀滅的原因,他的追查恰是暴露罪責的手段。 索福克勒斯在這部悲劇中將復雜的戲劇沖突彰顯無遺,他將人物性格寫作情節發展的根本動力。 《俄狄浦斯王》嚴密的情節結構,“突轉”“發現”和“苦難”的結合,激發出更強烈的悲劇效果。 也正是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對理想悲劇的理論要求。
注釋:
①吉爾伯特·默雷:《古希臘文學史》,孫席珍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年版,第183頁。
②④亞里士多德:《詩學》,羅念生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50頁、第61頁。
③羅念生:《羅念生全集》第2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67頁。
⑤弗洛伊德:《夢的解析》,聽泉譯,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6年版,第124頁。
(作者簡介:彭盼,女,武漢大學藝術學院,研究方向:戲劇與影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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