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摘要】文章對浸入式新聞及其引領的主流新聞編輯理念的轉型過程做出全面的考察。通過文獻梳理和深度訪談方法,厘清浸入式新聞的編輯理念的內涵,探討其構建的新的編讀關系,同時對這種編輯理念影響下的數字新聞業的發展路徑進行歸納。文章認為,浸入式新聞
【摘要】文章對浸入式新聞及其引領的主流新聞編輯理念的轉型過程做出全面的考察。通過文獻梳理和深度訪談方法,厘清浸入式新聞的編輯理念的內涵,探討其構建的新的編讀關系,同時對這種編輯理念影響下的數字新聞業的發展路徑進行歸納。文章認為,浸入式新聞塑造了一種“類導演”的編輯角色,而如何對“新聞導演”的個體創作傾向進行抑制以維系新聞的公共屬性,將是浸入式新聞未來發展的基本方向。
【關鍵詞】浸入式新聞;虛擬現實;編輯理念;新聞導演
浸入式新聞(immersivejournalism)既是近年來數字新聞業內出現的一種新的新聞類型(genre),也被廣泛視為全球新聞生產的一個顯著的趨勢,其誕生和發展與虛擬現實(virtualreality,VR)技術在數字新聞業內的應用,尤其是價格低廉的頭顯設備(head-mounteddisplay,HMD)在數字新聞用戶中的迅速普及有密切的關系。[1]借助虛擬現實技術,生產者創造出一個可以令新聞用戶“進入”和“參與”的空間,并以新聞中的當事人(或參與新聞過程的報道者,或親歷新聞事件的人物)為第一視角完成敘事,配合獨特的場景和聲效設計,從而令用戶獲得特定的感受、體驗乃至情緒,進而放大新聞事件在心理層面對用戶的影響力。[2]用虛擬現實新聞的早期拓荒者NonydelaPeña的話來說:浸入式新聞將受眾置于事件所處的語境(context)之中,[3]其愿景是為用戶提供精確而完整的新聞圖景。
無論在學界或業界,浸入式新聞主要被視為新聞在敘事(narrative/story-telling)上的一種趨勢或一種傾向(甚至不能算是革新)。盡管以《紐約時報》、美國廣播公司、英國《衛報》以及網絡新聞平臺VICE為代表的主流新聞機構是從2015年才開始進行探索性的VR新聞生產的,[4]但以促使受眾的主觀情感介入而非單純為其提供客觀事實為首要訴求的生產趨勢,早在20世紀60-70年代的新新聞主義(newjournalism)浪潮中即已得到了充分的發展。這場至今仍被很多人視為“異端”的新聞文體“革命”在三個方面宣稱對傳統新聞理念的反叛:第一,杰出的新聞報道不僅要為讀者提供確鑿無疑的客觀事實,更要令讀者對新聞故事進行情感投入;[5]第二,新聞記者應當成為新聞故事的一部分而非超然物外的旁觀者,因而“新新聞”在本質上應當是主觀的,甚至應當提供與小說相似的閱讀體驗;[6]第三,“新新聞”的生產過程類似于民族志(ethnography),主張記者對某一個群體或某一個主題進行長期的、高強度的觀察,以實現對其意義的深刻理解。[7]作為印刷媒體時代的浸入式新聞,新新聞主義在歐美國家擁有為數甚眾的支持者,卻也始終面臨著“記者的個人中心主義”和“扭曲事實”等批評,[8]無法成為新聞業的主流生產模式。
因此,我們基本可以得出如下判斷:隨著新聞生產的技術條件和新聞接受的主流情境的改變,強調“情感卷入”和“體驗真實”的浸入式新聞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空間,而VR技術在2015年前后的基本成熟則令這一趨勢擁有了實實在在的行業基礎。在可預見的將來,以VR技術為依托的浸入式新聞將迎來全面的繁榮發展。因此,對于研究者而言,在理念層面對這種日趨主流化的新聞類型的準確界定和深入分析,就顯得尤為重要,因為它將不可避免地影響到新聞業以及新聞學在可預見的將來會以一種什么樣的話語及姿態介入人們的日常生活。
然而,如果我們從生產的視角對浸入式新聞進行觀察,便不難發現其實這種類型的新聞首要是一種編輯模式。亦即,真正將浸入式新聞與傳統新聞區分開來的,是編輯理念上的巨大差異。這集中體現在三個方面。
1.浸入式新聞在生產的過程中追求生產者對新聞意義的更加嚴格的控制
2.浸入式新聞選題不遵從傳統行業標準,完全圍繞“建構體驗”的生產目標展開
3.浸入式新聞在形態上追求簡潔、直接、適合反復觀看的風格
三、浸入式新聞與新型編讀關系在明確了浸入式新聞是“導演”的產物的基礎上,我們需要解答的第二個問題是:這種新型的新聞究竟創造了一種怎樣的“編讀關系”或“生產者-消費者”關系?如果未來的新聞是被“導演”出來的話,那么未來的“新聞受眾”也將在某種程度上轉化為“電影觀眾”嗎?
為了解答這個問題,筆者在2016年七八月間,于瑞士的日內瓦地區展開了專門的深度訪談。經深度訪談,筆者發現浸入式新聞用戶的體驗主要呈現為如下四種類型。
1.真正意義上的“沉浸”并未發生
大部分受訪者否認自己在觀看VR新聞片時實現了徹底的“沉浸”。有受訪者甚至認為“沉浸”只不過是一種噱頭,因為在任何情況下觀眾都不會完全喪失自主判斷的能力。
2.新聞用戶的心理安全空間被破壞
多位受訪者談到了在觀看VR新聞片時產生的一種普遍的心理不適感,那就是場景中的人物和事物由于顯得過于“逼近”,而導致用戶在以往觀看或閱讀新聞時的心理安全空間被破壞。
其實早在VR技術尚未被運用于新聞生產時,其他領域的研究者便已關注到這種技術有可能給體驗者帶來的“入侵”感以及這種感覺可能激發的消極心理反應。[19]而且,當“逼近”的對象是人而非事物的時候,體驗者的不安感會尤其強烈。[20]而從生產的角度來看,破壞新聞場景、人物與用戶之間的心理距離,恰恰是激發后者情感反應、制造沉浸效果的主要手段。因此,一種內容流通上的供需矛盾由此產生:生產者(導演化的編輯)所提供的產品,尚無法與當下的消費者心理需求完全匹配。
3.信息過載和意義缺失并存
在訪談中,筆者此前的一個觀點得到了驗證,那就是:盡管浸入式新聞為用戶提供了更豐沛的信息和更大的解讀空間,但用戶并沒有因此而獲得對于新聞事件意義的更大的掌控權。信息過載給用戶帶來的復雜體驗中,首要的是焦慮感,其次才是“震驚”或“感動”。
信息過載和主體意義缺失的并存,表明浸入式新聞在當下的發展階段,仍未明確自身作為“新聞產品”的功能定位。從訪談結果來看,對于浸入式新聞的主流用戶而言,“獲取信息”仍然是其消費這類新聞的首要需求,而“體驗”或“沉浸”只不過是技術帶來的一個附加的效果,并不能取代“信息”之于新聞產品的重要性。
對于絕大多數受訪者而言,VR新聞的情感訴求和體驗導向與其新聞屬性之間并不應該存在非此即彼的關系。情緒的卷入可以讓新聞故事更加有力,但前提是新聞故事本身要有明確的信息和價值指向。至少在目前的發展階段,主流的浸入式新聞產品還無法很好地調和這兩個因素之間的關系。
4.報道選題的常態化受到期待
不少受訪者在訪談中提到了浸入式新聞選題范圍過于狹窄的問題。盡管他們也承認依托VR技術的浸入式新聞天然適用于戰爭、災難、科技等領域的報道,但長此以往,這類新聞將不可避免地面對選題匱乏、缺少新意、用戶倦怠等問題。
這種態度表明,盡管對于用戶而言,傳統的新聞接受的心理及行為慣性令其暫時無法完全適應浸入式新聞的一些新特征;但對于這類新聞所代表的全球新聞編輯理念的“導演化”轉型趨勢,用戶是持有樂觀和期待態度的。這種普遍性的感受,將成為浸入式新聞的生產在未來進一步主流化的重要社會基礎。
通過深度訪談,我們不難發現浸入式新聞的生產者(導演型編輯)和消費者(用戶)之間形成了一種典型的專業性協商關系(professionallynegotiativerelationship)。這種關系的內涵由如下兩個要素構成:第一,消費者在觀念上基本認可生產者所秉持的專業理念,但原有的消費習慣仍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文本的流通效果;第二,消費者與生產者對浸入式新聞生產的專業主義有基本相同的期冀,但在實現這一期冀的問題上,兩者遵從不盡相同的路徑。這種新型的編讀關系與大眾傳播時代有本質的不同,它實際上預示著用戶(亦即傳統意義上的受眾)在這種體驗導向的編輯理念變革中扮演了重要參與者的角色。
四、浸入式新聞與數字新聞業的未來
前文分別從生產和接受的角度,探討了浸入式新聞所折射的編輯理念的革新,以及這種新的新聞生產模式所構建的新型編讀關系。在VR技術日趨發展成熟、用戶接受度逐漸提高的前提下,浸入式新聞的生產與消費也將不斷主流化、日常化,從而成為數字新聞業區別于傳統新聞業的一個基本方向。浸入式新聞自然無法完全取代傳統新聞,因為用戶對于即時的、準確的實時信息永遠有穩定的需求;但浸入式新聞所代表的體驗導向的編輯理念,卻不可避免地將對整個數字新聞業的生產實踐產生影響,因為用戶會在不斷接受這種新的新聞類型的過程中形成新的心理及行為慣性。
對于未來的數字新聞業而言,浸入式新聞的發展或將帶來三個方面的影響。
1.“新聞導演”被納入新聞教育及從業者職業培訓體系。
2.浸入式新聞對傳統新聞價值觀的破壞和重塑
3.浸入式新聞擁有行業生產標準
歸根結底,浸入式新聞是一種新聞類型,因而也就是一種公共信息產品。這一點無論新聞理論和主流新聞生產實踐如何進化,都不會改變。浸入式新聞所引領的全球主流新聞編輯理念的轉型,最終仍要落腳于新聞的公共性本質上。唯有如此,今天的全部討論才有實實在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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